小寒拾骨有感 (1/1)

————我心中多久没有这么悲凉了？我默默在想，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？

十二月初五，小寒时节，这是一个我们壮族人家安葬“先人”尸骨的一天。根据礼俗规定，大凡去世五年或者七年的“先人”，后辈必须为其开棺拾骨，进行异地安葬，否则死者灵魂难以安息，而家门也会诸事不顺，人畜不安。所以氛围显得既肃穆又悲凉。

仪式在早上三点至七点进行，刨土后打开尘封多年已经有些腐烂的棺材，顿时一股森然恐怖的景象便映入眼中，“先人”的尸骸已经腐烂成了一副骷髅骨架，但是大家都没有被惊到。这场面对于死人尸骨司空见惯的我们来说，心中并没有多么触动。

记得小时候，大概也就小学三年级的时候，年幼的我曾经跟随五六个父辈去探测过祖父的尸骨，亲见了其尸骨模样，而且平时放牛经常见到许多坟墓以及尸骨，所以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。

可是开棺见到尸骸的这一刻，我的脑海中不由跳出一句“小寒霜重鬼气森，开棺惊见骷髅身。人生也曾风和雨，今朝哪辨昔时人？”顿时一股悲怆瑟然的情绪瞬间蔓延了整个身心，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感慨和触动？

记得七年前，其去世之时，我在外地求学，突然闻听噩耗，但被告知早已封棺入土，顿时怆然悲痛，于是在当日写下《远吊》诗一首：“当年浮云下，思念先祖辈。应是都还在？人事却全非。披麻与戴孝，埋葬谁立碑？寒山路不绝，谁未赶魑魅？”而后又在另一首诗作中曾写到：“生死命，鬼神知晓，恨意逐心潮。”借以表达心中的哀思、悲痛以及悲恨。

此事后，再过半年，又闻家中噩耗。当时，正值学期末考试，家人未告知回去奔丧，直到寒假回到家乡下了火车，才被告知此噩耗。当时心中之悲痛，无人可想象。

当时从火车站出来，一个人在附近放声嚎啕大哭，历经半个小时，顿时无数路人为之惊诧，然而悲痛之余羞耻之心早已忘却。当强忍住悲伤眼泪回到家中，为怕伤心之事重提，影响家人，只能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进行掩盖。可是通红的眼睛已然出卖了自己，只能默默地在心中流泪。

在寒假期间，有日晚上，听闻父亲将往事一一道来，但见平常坚强如他，都不禁落泪抽泣。他曾经尝遍人世间的所有苦楚，一生颠沛流离······其十四岁亲见自己父亲壮年去世，第二年又经历自己祖父去世。又十年，祖母去世。又十年，及至中年，先伯父病故，后又惨遇小弟壮年而逝，他之痛苦可想而知。也许，人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了。

此刻，我们在这里拾骨，打扰了死者的灵魂，只为觅地重新安葬。愿逝者安息，愿所有的悲痛都远离世人，

魂归来兮！魂归来兮！式微,式微！胡不归！我向天地召唤，只为你能魂归相见。

2013年十二月初五（小寒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