献祭 (1/3)

太阳终于落了下去，四面夜色涌来，神龙山进入了沉沉的黑夜之中。

牢房之中，白日尚且阴湿，一入夜，寒气更甚。虽是盛夏，但是坐在其中，依然觉得遍体生凉。我们互相靠在一处，挤在一起，有一句、没一句地聊着。仁轩的青城山，我的金陵，还有这一路上的见闻。

深夜里静悄悄的，空气中有一股密林般的潮气和湿气。这万山深处，林木幽森，就在我们身边、脚下，此时趁着黑夜，全都浮上来。还能听到密林深处，那些虫鸣兽叫。嘁嘁喳喳，咝咝作响。

这神龙山毒物遍地，不知那些声音里都是何物，但那时隐时现的声响，便是听在耳边，也能叫人心中一阵寒毛倒竖。

说到后来，我渐渐地累了，话也少了。他们俩本来话就不多，这会儿也沉默了下来。我们各自无语的倚着栏杆，听那山林中万籁自鸣。

远处看门的五童子还守在那里。今夜满月，明月高悬，我们背阴处看不到月亮，但是却能见到月色之下影影绰绰的世界。只见他孤零零一人守在门边，旁边还挂着一盏小风灯。灯芯不知烧的是什么，发出惨绿惨绿的光芒，在这黑夜里异常醒目。山风吹上来，那灯摇晃不已，惨绿的光也一摇一摆，犹如墓地里的鬼火一般。

“累了，就睡一会儿，我跟李承汜守着。”仁轩对我道。

我点点头，转身看看李承汜。他正微闭着眼，两手交叠着放在胸前，似是睡去的样子，又或者在闭目养神。我看着他沉静的面容，一会儿，突然有种冲动，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他的脸，摸一摸他那浓浓的眉。

我刚要伸出手去，李承汜就说话了：“老实点，要睡就快睡，莫胡闹。”

我撅撅嘴，于是讪讪缩回手去。

慢慢地睡意就袭了上来。

不知过了多长时间，我迷迷糊糊睡着，突然听到远处的脚步声，于是陡然惊醒。

我醒来之后，发现自己居然枕在李承汜的肩膀上，红了脸，偷眼看了看他。他却依稀睁着眼，不知在想什么，并没有察觉到。

我坐起来，旁边仁轩也已经坐起身，转头望向外面。

李承汜道：“睡醒了？”

我点点头：“你们怎么了？”

李承汜却示意我不要说话。我们都向外面望去。

一片月色朗照之下，近处的山崖和远处的群山都依稀可辨。那些起伏的群山，好像也在迷蒙的睡梦中，在月光下披着银纱。天上繁星点点，连一丝云彩也没有。

门外走来走去的，却是五童子。他居然也没有睡，只是不停地走着。那盏幽灵般的灯火，依然挂在那里亮，静静地不动。

我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
仁轩摇了摇头，回过身来：“没什么。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。”

李承汜突然道：“风停了。”

我们彼此看看，确实，不知什么时候起，山风已经停了。此时，一丝风都没有。五童子的鬼火灯也不再摇摆了。

“太静了。什么声音都没有。”李承汜又沉声道。

仔细听听，刚入夜的时候，那些嘈杂细碎的虫鸣、鸟叫、兽声，竟然全都没了。好像陡然间熄灭了。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，死寂的，令人心生压抑，似乎所有的声音不约而同都缩回穴中，不敢出来。

我有些害怕，颤声道：“没……没什么事吧？”这种安静不同寻常，令人恐惧。

李承汜和仁轩二人都不说话了，各自沉默地坐着。

我忽然感到一阵阴冷。下意识向李承汜身上靠了靠，他竟然也未曾闪躲。黑暗中，脸色隐没于夜的影中，但我依然能感受到他面容上的严肃和沉吟。

外面小路上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。那是个小兵样的人，悄悄对五童子说：“还没来么？”

五童子一笑，诡异地道：“就快了，再等等吧。”

那人骂了一句：“六十年一次的，真让老子好等。”

五童子笑道：“你先去吧，我在这儿守着。”

那人答应着去了，我们三人对望一眼，都不知他们在说什么。

※※※※※

诡异的安静继续持续了一会儿。忽然，那盏鬼火一样的小灯突然晃了几下。

空中隐隐的有什么声音传来。

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声音。咝咝沙沙，好像万虫噬咬，又好像无数绒毛在什么东西上来回划动。越来越清晰，听得让人直冒冷汗。

小灯在远处，摇晃的越来越快。山风陡起，一股强劲的凉意，从我们身后，从万丈深渊之中，忽然吹上来。

能明显感觉得到。

李承汜低低地喊了一声：“不好！”

“这是怎么了？”我惊道。

“快站起来来，下面有东西！”

我们赶紧站起身，往下面看去，一时之间，不禁都惊呆了。

只见万丈深渊之中，原本黑雾弥漫，不见底的地方，却突然现出了一条惨白的光斑！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光斑，横亘在下面，而且正越来越宽。

“那……那是什么！”我颤声道。

李承汜沉默不语，忽然道：“你们还记不记得，白日何妙英说话的时候，曾经提到过什么月王虫祭典？”

我仔细一想，终于想起，确实有这么一个东西，当时我们正一心想着如何突围，虽然有些不明所以，但都没有放在心上。

仁轩道：“那是什么东西？难道是这光来的地方么？”

李承汜道：“恐怕那不是光！”

“不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