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.第 9 章 (1/1)

承乾宫

从前的娴妃，如今的挥发那拉氏皇后，沉着冷静地坐在榻上，贴身的大宫女珍儿掀了帘子进来，又朝帘子外面喊了声：“怎么里头一个伺候的也没有，怠慢了娘娘，仔细你们的皮。”

珍儿在下人面前一向是这般，自持大宫女的威严，恐下人见娘娘面上慈和犯了不敬之罪，因而很是注意。

这边厢，挥发那拉氏闭目摇了摇头：“本宫嫌她们笨手笨脚，扰了本宫的清净。”

珍儿往熏笼里添了些香，道：“也是，那些下人粗手笨脚的，娘娘又素来喜欢清净，如今令妃坠马，皇上一下了朝便往她那里去，这后宫也是形同虚设了。”

她言语之间多有怨怼，挥发那拉氏只是淡淡一笑：“终究是她令妃有福气，好本事，不过本宫乃是皇后，又何须同她去争这些。”

珍儿连连点头道是，忽而抬头看向挥发那拉氏，并小声道：“娘娘，纯贵妃还是按捺不住了。”

挥发那拉氏道：“只可惜落了马脚的是愉妃。”她话锋一转，又轻轻笑起来：“这样也好。”愉妃是五阿哥的生母，位居妃位，虽说并不受皇上重视，可五阿哥却是天生聪慧，颇得圣心。

珍儿点点头，挥发那拉氏又问：“昨儿吩咐你去送的东西你可送了？”

珍儿道：“都送到了，去的时候舒嫔和庆贵人也在呢，言语间倒很是热络。”

挥发那拉氏疑惑道：“她也在？”舒嫔一向与令妃有所不睦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，怎么这会子令妃受了伤反倒亲近了？

“你且去查一查。”

且说舒嫔与庆贵人总是形影不离，虽说也有庆贵人之父在舒嫔父亲帐下效力之缘由，可舒嫔待庆贵人也是极好的。

容音方才用完早膳，便又小太监来传话，说是舒嫔请她去御花园赏花。

容音摇摇头，赏花是假，怕是想“偶遇皇上”才是真。

“晚晚妹妹，我等不及你了，便索性来等你，瞧你，整日里穿的这样素净。”舒嫔喜欢笑，且笑起来又是那样的狐狸眼睛，两个酒窝深邃可爱，即便是容音这样与她没什么瓜葛的人也禁不住这样得而笑颜。

“舒嫔姐姐笑得真好看。”她由衷夸赞，反倒叫舒嫔不自在起来，耳根子红红的，摸了摸两边的脸颊，用帕子遮住了笑意：“怎么从前没发现晚晚妹妹这般嘴甜。”可那笑意仍是透过层层掩饰传到陆容音的眼睛里。

容音无言地笑了笑，舒嫔忽地想到什么向她抱怨道：“御花园的枣子树啊，今年又高了些，我拿竹竿子打也打不着，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我个子矮嘛。”

舒嫔把嘴一撅，俨然一幅生气的样子，容音问：“怎么不差宫女太监们为姐姐打？”

却听她道：“这打枣子，我不过图个玩乐，奴才们打得怎有自己亲手打得好玩，唉，若是有皇上替我打，那便更好了。”

“那嫔妾替姐姐打枣子吧。”容音口快，话出了口才后悔，直想着自己算舒嫔什么人，只怕她看不上吧。

正等着舒嫔奚落她一番的，却未料到舒嫔一口答应，笑得眼窝子深陷：“那可真是极好的。”

那御花园的枣子树，确实是长高了不少，容音记得，那年弘历初登大宝，他们便在与花园里亲手种下了这一颗枣子树。

“挺有枇杷树，吾妻死之年手植也，今已亭亭如盖矣。”他望着她，眼里是那样的深情：“幼时读书，读到归有光的《项脊轩志》，总觉得你我之情，也当如此。”

当时她还年少，竟深信不疑，并且将那篇《项脊轩志》从头到尾，一字不差地倒背如流。可后来她才知道，归有光妻妾成群，每一个都是英年早逝。

她富察容音，和那些妻妾又有什么分别，虽贵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母，却也逃不脱被抛弃的命运。

舒嫔见她面有不豫，便主动询问：“妹妹这是怎么了，脸色这样难看？”

容音强笑道：“无碍，就是头疼得厉害。”其实她哪里是头疼，倒是心仿佛碎了般，为着弘历，为着她死去的三个孩子，为可悲的命运而伤怀痛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