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.迷雾（二） (2/2)

她捂住嘴，眼眶里蓄了泪水。

只有她有这样细腻的感情，其他三人都是面沉如水，一动不动。

谷溪只当几句话带过了自己的事，抬起头和双手撑着窗沿的林畔对视了一眼。林畔坐在那，逆着光，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，下颚紧绷的线条却在日光的剪影下分外明显。

秦知欢心中忽然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，手中下意识攥紧了床上的罩单。

“我娘生前最后的时日，都把自己困在极度的悲愤中，唯一残存的那点理智，一是为了我，一是为了我爹交给她的那本刀法。

“我娘是竹影轩的关门子弟，她的大师兄……她的大师兄，叫做林怀风，是林畔的父亲。”

林畔从窗台上轻轻跳下来，拉过一张高脚木凳，坐在了谷溪对面，平静地直视着他：“沈姑姑临走前，把刀法交给了我爹，是吧？”

谷溪如鲠在喉。

林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。

“是，我娘把刀法交给了他。”不知道为什么，谷溪从进屋起眼中便涌上来的悲伤，此时竟染上几分愧疚之色。

“你爹他……”

“我爹是因为这本刀法死的。怎么死的？跟清风派一样吗？”

林畔冷静的太过了。

这念头在他跳下窗台的一瞬间，迅速蹿上秦知欢的心头，及至此刻，已经无数倍放大。

她猛然站起来，上前将林畔从凳子上拽了下来，打断了兄弟两暗潮汹涌的对视。

然而下一刻，林畔头也没回，直接挥手甩开了秦知欢。

他弯下腰，双手撑在膝盖上，平视谷溪。

“那本刀法……”谷溪的喉咙干涩得生疼，哑着声音，艰难地开口——精神上的痛苦加重了这份艰难，“那本秘籍，必须先练心法，有了足够充沛的真气才可以练刀法，林伯伯他……他不知道有心法……直接练了刀法……”

秦知欢刚刚站稳，听了谷溪声音越来越低的这一句，直接跌坐在了地上。

她和林畔都是有武功的人，他们很清楚，一种功夫，在没有做好准备、身体不具备条件的情况下强行摧练，人不但有可能死，而且会死的极为痛苦。

何况是“七月流火”这样暴烈的功法，林畔父亲的经脉大概会一瞬间因为真气不足而无法支撑，尽数断裂枯死，整个人像一滩软泥一样死去。

“为什么他会在没有心法的情况下，强行练刀法？难不成竹影轩也有什么要造反的师弟吗？”

林畔已是咬牙切齿，双眼通红。

“因为……因为我娘没有告诉他……”

“因为你娘没告诉他有心法的存在，我爹只当那是一本普通的刀法！”

至此，就连白清婉也明白了。

倘若兜点圈子说，林畔的父亲，是因为沈月潇没有讲清楚“流火”刀法的原委，误练了邪功而死的。

秦知欢坐在地下，大脑短暂空白过后，飞快掠过了无数个问题。

未等细想，谷溪再次开口道，“林伯伯死后，爷爷派人去了竹影轩，找到了婶婶……”

林畔直起身来，居高临下看着他，冷冷地开口打断：“你不配叫她婶婶。”

谷溪顿了顿，“林夫人也不愿继续留在竹影轩，于是带着你……和那本刀法，跟爷爷的人回了南屿……”

“怎么？”林畔忽然冷笑一声，“把我们放在他老人家身边，是为了补偿我们？还是为了他自己心里舒坦？”

“哥……”

“林公子，你冷静一点！”原本蹲在地上握着秦知欢的白清婉，听了这话站起身来，觉得自己是这屋子里唯一一个还能保持理智的人。

林畔缓缓转过身，目光在她脸上逗留片刻，终于聚了焦，继而又是一声冷笑，歪着嘴角，话说得又轻又缓，好像怕她听不清似的：“白大小姐，这屋里唯一一个父母健在，家庭美满，喝着琼浆玉露长大的人。”

白清婉被他吓住，因为他这阴阳怪气调调抖了一下。

只听林畔话锋一转，“倘若杀父之仇能母债子偿，我现在就应该一剑刺死这个瞒了我十几年，还跟我虚情假意称兄道弟的王八蛋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