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 坊主 (1/2)

清晨的时候，雨还在下。

窗子半开着，雨线穿进来，在晨曦的映照下，如蛛丝一般闪着七彩的光。一只绿蛙挂在雨丝上，滋溜一声滑进了屋子，落在塌边的案几上，眨巴着大大的眼睛，不满的撇撇嘴。

榻上睡着一个小姑娘，约莫七八岁的年纪，圆乎乎的脸庞，长长的睫毛。绿蛙从案几上跳下，呱呱两声，直起身子，变作一个稚龄童子，扎着可爱的丸子头。他摇摇脑袋，跳到了塌边，嘟着嘴抱怨。

“又睡懒觉，真是的，坊主马上就要回来了。“

说完，用细长的手指戳戳那女孩的睫毛，开始鼓着嘴在她耳边吹气。

“不要闹，呱唧。”女孩不耐烦地嘟囔，翻个身又要睡去。那青蛙无奈，只得跳到榻里，继续吹，“起床，起床，坊主马上要回来了。”

“什么？！”女孩闻言，腾的一下坐起身。“母亲要回来了？天呐，你怎么不早说。”

说完，也不管那绿衣童子，利落地翻身下地，撩了两把水洗漱完。一个健步坐到了桌前，才把盘子下面压得书拿出来，门便咣当一声被打开了。女孩低头，一滴水珠从发丝间滑落，啪嗒落在书的扉页上。

呱唧站到一旁，眨巴着眼睛，突然歪下头来，女孩悄悄将手中的书掉了个个儿。身后闪过一人，华丽的服饰，妖娆的身姿，只是面容却显憔悴，似是忙碌了很久疲惫至极。

“嫣然，来，母亲与你说一事。“女子坐在榻上，手指划过被下，微微皱皱眉。女孩心跟着那眉便跳了两跳，忙放下书站立一旁。

“我只是昨晚看书太晚，所以醒来迟了。”

“呱呱，不是…哎哟。“青衣童子刚要说话，就被狠狠地踢了一脚，一双大眼睛鼓满了泪水，气鼓鼓地缩到一旁。

女子严厉地看了她一眼，却并不责备，转而说道：“我给你带回来一个妹妹，你来见一见。”

女孩讶异，母亲虽然总是带人回来，但是小孩子还是第一次。她忙凑上前来，母亲摊开手掌，手心中一朵紫色水仙，花瓣紧紧合拢。

“妹妹？“嫣然好奇地拨弄那花瓣。

母亲吹了一口气，水仙随之绽放，花瓣之间握着一个小女孩，眉目清秀，额间一朵三瓣淡粉花记。她将女孩放在榻上，才一眨眼的功夫，女孩便长成五六岁的样子，阖目沉睡。

“嗯，就叫她绮梦好了。”

“绮梦吗？怎么和咱们家遗梦坊用一个字？我不喜欢。”嫣然嘟着嘴，摇摇头。那女孩肤若凝脂，尖尖的下巴，让人一看便觉怜惜。她想着，以后这院子里的，恐怕都会只疼她，不会疼自己了。

“嫣然，以后有妹妹陪伴，你便不会孤单了。”母亲亲热地抚摸着她的头。

“不要，我有呱唧，还有小竹、菊青、鹭儿…好多，好多伙伴，一点都不孤单，我不喜欢妹妹，母亲把她送走吧。”嫣然扯着母亲的袖子，一边摇晃一边撒着娇。

“送不走了。”母亲叹口气。

“为何？”嫣然睁大了眼睛，好奇地问道。

母亲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，半带怜惜：“因为她没处可去？”

“那她的母亲呢？她没有母亲吗？还是她母亲不要她了呢？”嫣然叽叽咯咯地问个不停，可是母亲只是摇头不再说话。

就这样，嫣然又多了一个妹妹，一个喜欢她她却不喜欢的妹妹。每日里都是追在屁股后面，姐姐姐姐的叫，很是烦人。

母亲很忙，很少回坊里来，每次回来必要睡上三天三夜。嫣然有时会问若菱，为何母亲这样忙碌。

若菱是这坊子里的医女，不管人妖生病，都会找她。有时候她也出去给人看病，不过不出半日便会回来，只有一次她住在了外面，第二日便带来鹭儿。

“你母亲当年在老坊主帮助下重生，但是外间情丝未断，所以要日日在人间修炼。”

“修炼什么呢？”

“找心。”

“心？”

“对。”

“母亲的心不在她那里吗？”

“嗯，这坊子里的都是没有心的，只有找到自己的心，才能真正离坊而去。”

“我也没有心吗？”

“不，傻孩子，你的心还在你这里。”若菱嫣然一笑，右手放在她的胸前，那里有一颗小小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。“希望你能一直保存好自己的心，不被人夺去。”

“什么人会抢我的心？我必打死他。“小小的拳头举起，嫣然愤然说道。

“若是那么简单就好了。“若菱突然叹息，”只是打死那人，自己的心也回不来。“

“为什么？“小小的绮梦怯怯地在门口露出头，觑着姐姐的脸色，好奇的问。

若菱微微皱眉，还是朝她招招手：“你们现在还不懂，但是只要不出这坊子，便不会被人夺了心去，所以大家要乖乖的，不要跑出去，知道麽？”

绮梦用力点头，显得极为乖巧。嫣然则有些不屑，每次她都要这样讨好别人，真是讨厌的要死。她眼珠子转啊转，心里咕嘟冒出一个主意，突然开心地看着绮梦笑了。

这晚夜深，坊子已然睡熟。青蛙前后巡视一圈，见没有异常，便窝在窗下的睡莲上。他刚打了个大大的哈切，突然一个粉色的团子从窗子里翻落下来，扑通一声落在水中，溅起大大的水花。

青蛙吓了一跳，差点没从睡莲上翻下去，定睛一看，果然是不省心的嫣然小姐。

“嘘！”见青蛙鼓起腮帮刚要大叫，嫣然马上竖起食指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