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卫文倾的愿望 (1/2)

东陵和曦十二年，秋，忠勇侯卫府。

已是深秋，院子里的梧桐叶纷飞落下，金黄金黄的铺了一地，煞是好看。

只是这良辰美景，却生生被一道瘦小身影破坏。

她跪在石阶下，低着头，身子却跪得笔直。旁边站了两个妈妈，看着她，摇头叹息。

王妈妈挨着李妈妈站着，有些清瘦的脸上染了一层不忍，上前一步轻声劝道：“文倾小姐，您还是回去，老夫人不会同意的。”她只是个五岁的孩子，却在这里跪了一天了，再跪下去，只怕会出事。

文倾毫无反应，笔直跪着。

王妈妈无法，只得对一旁的李妈妈道：“要不我去回了老夫人？”

李妈妈抬头，见前方一丫鬟正提着一篮子点心走过来，笑道：“还是我去。”说着便上前接了点心篮子进了内院。

老夫人坐在园子里赏菊，李妈妈提着点心走进来，侍候一旁的陈妈妈立即过去将点心接了过来摆在桌上。李妈妈、陈妈妈、王妈妈三人是老夫人跟前伺候了三十几年的老人了，地位等同，但最对老夫人心思的就是陈妈妈，话不多，做事却精细。

老夫人捻起一块菊花糕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，放回去，陈妈妈立即递来帕子帮她净手。老夫人抬眸，见李妈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，皱眉问：“怎么，文倾那丫头还跪着呢？”

李妈妈点点头：“是呢，老夫人。王妈妈劝半天了，性子拗得很。”

老夫人不语，眼中隐有厉色。李妈妈又道：“这明日莫先生就上门了，若是叫她见了文倾丫头的模样，心生不快，只怕……”只怕莫先生一个不高兴，拒绝收卫如诗大小姐为徒，耽误了大小姐前程，可如何是好？

莫先生是老夫人聘请来教导大房嫡长女卫如诗的长席女先生。京都女先生少之又少，有名望有地位的更是可遇不可求。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么一个，却听说有个臭脾气：一次只教一个学生。若是因为文倾这丫头气走了莫先生，后果可就严重了。

老夫人狠拍了下石桌，道：“去把付姨娘叫过来。”

付姨娘正是门口跪着的小丫头卫文倾的娘。

子不教，母之过。卫文倾不听劝，全是付姨娘的错。

不多会，付姨娘便来了。李妈妈挡在她面前不冷不热道：“老夫人吩咐了，让付姨娘也去那边跪着。”

付姨娘一见石阶下那个小小身影，立即吓出一身冷汗，猛地扑了过去：“文倾，你在这里做什么？”文倾性子跳脱，付姨娘管的严，她就时常躲起来玩，付姨娘今日一个不留神，文倾又消失了，她还以为文倾又一个人躲在哪里玩呢，却没想到，居然跑到老夫人院子里来。一见她跪在石阶下，立即慌了：“文倾，告诉姨娘，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，才被老夫人罚跪？”

卫文倾这才慢慢抬头，跪了一天，早已身子酸麻，一脸苍白，但却仍坚定道：“姨娘，我想要识字。”

“识字？姑娘家家的，识字做什么？乖，文倾，你是女孩子，不需要识字的。”付姨娘忙跟她灌输观念，想让她不要执迷不悟。

“娘，你知道么？外面的天地，好大好大的……”卫文倾大大的眼睛闪着动人的神采，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向往，却也知道，只有识字，才能改变命运。

付姨娘慌了：“文倾，你听娘说，身为女子，三从四德为重，丈夫就是整个天下……”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。但她却也坚决不让女儿识字。

识字，有什么好呢？不若做个睁眼瞎，眼睛一睁一闭，这一辈子就过去了，平平淡淡的，才好。外面的天有多大，不是一个女孩子该想的。

卫文倾坚持：“姨娘，我一定要识字！”

付姨娘还想说什么，忽然二门管家风一般刮了进来，气喘吁吁对李妈妈道：“快去通报老夫人，莫先生来了！”

莫先生来了！

李妈妈立即回身往内院奔去。

卫文倾眼中升起一股期望。

莫先生来了，她求不动祖母，就去求莫先生！

她一定要识字！一定要入莫先生门下！她会告诉莫先生，她会乖乖的，会做个认真好学的好学生，不辜负她的教导的！

……付姨娘却煞白了脸。她经历过风雨，更懂得人间残酷。

世上事如此复杂，人心如此难测，哪是小小的文倾能通透的？

果然，李妈妈片刻回来，抬手便招呼：“把他们二人关到柴房，没老夫人命令，不准放出来。”

便有两个家丁过来，一个粗鲁地将卫文倾从地上拉起来，一个则拖着付姨娘往后院柴房而去。

付姨娘早已料到会有这般下场，也不挣扎。却苦了文倾。

跪了一天的卫文倾浑身酸麻，无力挣扎，但脑子却还是清醒，一见这架势，就明白自己是无缘见到莫先生了，立即大声哭叫：“放我下来，放我下来，我要见莫先生！我要拜师，我要识字！”

但，最终没能抗争过，她和付姨娘双双被扔进了柴房。

“砰！”一声，柴扉紧闭，从外面落了锁。

有阳光从缝隙透进来，落了一丝在母女俩身上。

“文倾，文倾，你有没有事？“付姨娘爬过来，将狼狈摔在地上的卫文倾扶起来，靠在自己身上。

卫文倾摇摇头，苍白的小脸满是倔强：“娘，我没事。”

她盯着那扇破败的木门，想爬过去，想打开，但无论如何，也无法撼动分毫。她才五岁，还是太小了！